当时是怎么接到拍摄“寻找中国创客”这个任务的？

当时部门有个新的安排，就是“寻找中国创客”系列报道，找到了我。说能不能拍一下创客导师以及创客人物，但主要是以导师为主。当时创客导师采访的时间比较集中，也比较紧，基本上是第一天告诉我，第二天就要采访。

拍摄的人物，都是创投界的大咖，压力大吗？

对我来说，无论是拍摄这些创业大家还是任何普通采访对象，我都要把他拍好，拍出不同的人物特点来。

他们（创客导师）对我来讲，可能在文本价值上更加重要，照片被使用的频次更高一些，将来的影响力可能会更大一些。

您拍摄的第一个导师是李开复。

对，拍李开复的时候，我们目前这个想法还没有实施。

当时他的创新工厂在做孵化器，我们就在他公司现场找到了一个形象的道具。以环境肖像的方式，也就是我们以前的拍摄方式——以环境的信息量为主要的视觉语言。最开始接到这项任务的时候，整体的创作思路上还是环境肖像的拍摄思路。这张照片拍的是财经版的封面。

李开复

李开复这张拍完之后，反馈怎么样？

第二天的评报会上反响还可以，反馈给我的信息是按这个路子拍，没有问题。

但在拍完李开复以后，我没觉得太高兴，我想下一步怎么办，因为这种拍法，我们多年前就拍过。我再这么拍下去，总有一天大家会看得疲劳，不要说别人，我自己看都会疲劳。

我在想是不是要给自己一个新的要求，毕竟接下来还有一系列的人物要拍。

所以就想要改变？

之后通知我去拍徐小平，时间也很紧，从接任务到拍摄，前后也就一两天。这时候我就开始有点焦灼了，是因为我没有新的想法。

不是说我不能拍，如果我到他家里去拍一张和李开复那张一样的，对我来说轻车熟路，但是我不想这样拍了，再这样拍下去，到最后哪怕你拍得非常精彩，大家也会认为你拍得很差。

所以我想改变一种拍摄方式。

要怎么改？

我那段时间一直在想创意，首先是去翻资料。我找的资料都是国外的报刊杂志上的肖像作品，像时代周刊、新闻周刊等等，看看它们的人像摄影作品。

有一个特别大的收获，我突然间发现，人家拍得很简单，它们把那些折腾自己、折腾别人的想法全抛掉了，老老实实在拍一张头部的肖像。那些肖像作品很有魅力。

这些人（创客导师）的面孔大家都很熟悉，他们本身的相貌与气质所传达的东西已经够了，能把这个表现好已经很不错了，我当时就想，如果我没有更好的想法，那么就老老实实地拍一组人像照片，拍一组黑背景的肖像，这是我设定的一种表现形式。

用如此朴素的方式拍摄这些创客导师，还是挺大胆的。

这其实是要担风险的，我原来一直拍那种比较复杂的照片，现在我要回来拍一组简简单单的照片，而且是面对这么重要的人物。

很多人会觉得，这么一个重要的任务，拍摄一张简单的照片，读者一旦没有从你的照片中读出信息量，没有读出那种拍摄的技术含量，他就会对你的想法产生怀疑。

我就在想，技术含量我能不能解决？我觉得能——拍一张人物头像，让这张头像有逼真的质感。很多时候，我们判断这张照片好不好，有一个感觉就是，“哎，跟我拍得不一样”。这个不一样就在于技术含量。

我运用什么样的参数、什么样的光线来表现这种质感、眼神的力量、人物的体量感，这都是技术上的细节，我觉得这个问题我应该能解决，但这个远远不够，都只是最低标准。

之后的“创可贴”的创意是怎样产生的？

我当时买了一双新鞋，穿了一天脚就磨破了，我就去买了个创可贴。在跑步机上跑步时，一直绞尽脑汁地琢磨，接下来徐小平的照片用怎样的方式呈现。

突然有了“创可贴”的想法——创可贴、创客是有谐音的，创业者在早期的时候，会有一些失败、会有一些创伤，这些人（导师）都经历过这种痛苦的过程。创可贴正是来修复伤痛的，修复曾经创伤的痕迹。

两个创可贴如果相加的话，又是一个加号的形式，可以表现一个“互联网+”的概念。“互联网+”又有个谐音可以是“大家”的“家”，这些人（导师）又是“创客大家”，这个创可贴和创客家就形成了反复双关的关系。

后期在拍柳传志的时候我又想到，这个创可贴形成的十字，形似宗教十字架符号，还可以引申出行业“教父”的含义。

拍的时候为什么采用黑背景，是因为我特别喜欢电影《教父》第一部里——马龙·白兰度一出场，顶光，眼窝是黑的，背景也是黑的，他的眼神你看不到，但是很深邃。这正是我用黑背景的主要原因。

我最初想创意的时候，这些画面一直在我大脑中滚动，如果能实现，这几点就都有了——他们（导师）是“创业家”，他们的行业是“互联网+”，他们曾经是“创客”，他们曾经受过伤，他们又是行业“教父”。

我想，我一定要去徐小平那里去尝试一下。

第二天拍摄顺利么？

采访之前，告诉我时间非常短，徐小平只有一小时的时间，他之后还有董事会。一小时时间对于文字记者采访可能都不够用，我必须要把文字的时间留出来，我必须要把采访的时间留出来。

当时给自己设定了多少时间？

时间是永远不够的（笑）。我这些年的经验是，多长时间其实也都够。拍照片拍一小时和拍一分钟都是可以的，但是质量肯定不一样。

本来是让我先拍，再采访，但我还是让文字记者先采访，因为给的时间太少。同时我有一个经验，采访时间是有弹性的。如果采访完之后，说我们还有一张重要的照片没拍，那一般受访者还是会给一点时间，他的出发点肯定也是想把照片拍好。这样我又可以重新争取一些时间。

您说完“创可贴”的创意之后，徐小平什么反应？

他没明白（笑）。没明白其实就是怀疑嘛，我觉得，他可能不是怀疑这有多大意义，而是怀疑这样好看不好看，会不会影响到他的公众形象。

在拍摄之前，和文字记者林其玲商量了一下，我说想拍一个和上次不一样的，把自己的创意和她沟通了一下。她也认为这个想法比之前的环境肖像要好。

在拍摄的时候文字记者也帮我把拍摄想法跟徐小平阐释了一下。这样就很有作用了，我向徐小平说这个创意，更多的是解释性的，而文字记者前期经过采访再跟他说，就有更多的情感性的成分，效果就更好一些。

拍摄过程是怎样的？

当文字采访进行到一小时的时候，我就开始准备拍摄需要的东西，当采访进行到一个半小时的时候，我觉得我该拍了，正好这时候文字记者也控制好了时间，她说，我们拍张照吧。徐小平先生当时聊得也很高兴，这时，董事会已经开始催促他了，他和秘书说，我马上下去。这也意味着他留出了拍照的时间，但是很少。

就这样我用了十分钟左右把照片拍了，这次采访占用了徐小平先生不少时间，我对他也表示感激。

徐小平这张，似乎用了比其他几张视角更广的镜头。

嗯，这张照片我是尽量贴上去拍的，希望达到夸张、变一点形的效果。如果这张照片不是发在报纸上，那变形可能会更大。这么拍摄的目的就是尽量不写实，但拍一个人拍得太写意了也不行，至少能让读者看出来这个人是徐小平。这张还是没有特别夸张，也算是一点小遗憾。

徐小平

拍完之后您会给他看照片吗？

那当然，现场还是要让他看一眼，但是我不会主动让他看（笑）。除非我觉得他会特别满意，我会主动给他看，但这种情况还是挺少的。

拍完徐小平之后就拍了郭为？拍摄郭为时，有一点紧张。我还是担心对方是否认可这个创意。接下来每次拍摄都是重新开始，如果实施不了，那一切都要从零开始，我整个这套想法就都没有了。

当时我给他看了之前的照片，他和徐小平的反应是一样的，也没太明白（笑）。但我能从他的眼神中读出来，徐小平那张的形式是他认可的，然后他就说，咱们试试看，还有什么其他的想法也可以。

我当时最希望听到的就是“试试看”，我觉得对方说试试看，这事儿就成了一半了。

为什么这么说？

因为这代表了他对前面照片的认可。如果他不认可这张照片，他一定不会让你“试试看”，而会说，这样的照片的形式不合适我。

郭为这张照片创可贴贴在了额头上，这是您设计的么。是的，当时我说，咱么贴脑门上行么，他说，你贴吧。这么做，一方面是想和徐小平那组拍得尽量不一样；另一方面，就是我在搜集资料时发现，郭为先生的额头很宽，头发对创可贴的遮挡不会太大，这样十字贴会很明显。

现在来看，贴在额头上也是最理想的位置。

郭为

他这个动作是怎么来的？

动作也是我给摆的。我觉得他的笑容里面，有特别真诚的东西。我给他摆的这个动作，稍稍有一点夸张，但是这种动作对这种表情来讲，读者看到是能接受的，读者会认为这是一个可爱的人，他这个瞬间的表情是很有亲和力的。

在拍完郭为之后，是否对这组拍摄计划有了些信心。

我个人觉得这个方案是可以实施的。我想，这个创意对于被摄者接受起来还没有那么大困难。在没拍郭为之前，我对这组照片拍摄计划是没有太大信心的，即便已经拍了徐小平。

拍完徐小平之后，图片拿给何龙盛副总编辑，他看了之后第二天做了推荐，说这张照片与以往的拍摄形式有所不同，可以尝试。

现在一共拍摄了多少张创客系列了？

八个人。接下里应该还会有导师的拍摄。

感觉这组创客照片已经成了创客活动的一个logo了。

第一次做落地活动的时候，我们已经完成了四到五张的创可贴创意的拍摄了，这些版面贴在活动现场的走廊上，由于形式统一还是比较突出的，来参加的导师也看到了这些照片，应该对“寻找中国创客”落地活动整体形象会有帮助吧。

比如，拍熊晓鸽的时候就很意外，他在创客活动现场看到了其他导师的照片，主动要求和其他人拍得不一样，然后他自己拿起创可贴，自己撕开，贴在了下巴上。

熊晓鸽

最后的成片中，创可贴贴在了熊晓鸽的嘴巴上，很特别。

创可贴贴在下巴上表现起来不是很明显，当时我就建议他，贴在嘴上怎么样。他说，可以啊。

拍完之后我心里有点忐忑，就跟他说再贴别的地方补拍一张吧。没想到他说，不要和其他人一样，我觉得这张挺好。

熊晓鸽这张照片状态很自然，笑容也很饱满。那天他在做完新京报的活动之后，心情也很好，在离开前拍摄的这张照片。

当然，能形成这组照片，我的几位同事在创作上都付出很大努力，他们去沟通协调，只有我一个人是解决不了那么多问题的。所以这是一个团队协作（的成果）。

关于团队协作，有什么有趣的细节吗？

谈到团队协作，我想起戴社长的一个故事。

拍摄柳传志时，拍摄时间非常短，之前，柳传志的秘书和我说，柳先生很少拍照，尽量抓紧时间。当时，我给柳传志设计的姿势，他摆了几次，都不太理想，总是到不了那个状态，我就有点着急了。

这时候坐在旁边的戴社长推了一下柳传志坐的椅子，一下子就到位置了。这一推，柳先生的精神头起来了，就这一瞬间我拿到了。这张柳传志的照片表情很坚定，很有力量感。错过这一瞬间，这种眼神也就没有了。

柳传志

这组照片您最满意的是哪张？

俞敏洪和徐小平吧，更多的是在质量上。当然，这组照片其实各有各的不同，每一个人物我都想呈现他们特有的东西。但又不能差别太大，那样整体性又会丧失。

俞敏洪这张就是他本身很自然的表情。他是一个很真挚的人，他很真实，不会伪装，他接受采访也是这样，很直率，所以我要把他这些东西给保留住。

俞敏洪

您理解的创客精神是什么？

还是要踏踏实实做事情，这是最重要的。无论什么时代，踏踏实实做作品都是第一位的。想法很重要，但是没有做起来重要。这是我理解的创客精神。赶时髦的事情永远会昙花一现。

本文系独家稿件，创客图片均由受访者提供。作者：李晨、于陆、冯琪。未经授权不得转载。

新京报传媒研究